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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需要裹上糖霜

十月 24, 2022

糖霜就是白糖,食糖的一種。我們楠溪一帶過去(包括現在一些山區地方)稱白糖為糖霜。為什麼中糖霜呢?我小時候覺得,白糖雪白似霜,又味甜無比,故稱之為糖霜,大概是有些滋潤養補的作用。每當父親從山上田裡勞累瞭回傢,喊一聲“吃力顯”(楠溪方言,過度疲勞的意思)。母親就會泡上一杯糧霜茶給父親補補身子。說也怪,父親喝瞭糖霜茶,一伸腰,便生龍活虎的樣子。

因此,在我的童年記憶深處,糖霜就成瞭一種神奇的物品。但在那個時代,小孩子是不能輕易地喝上糖霜茶的。隻有當遠方貴客來臨或春節拜年的時候,母親拿糖霜茶去招待客人,我和弟妹才爭著喝剩在碗底裡的茶水。在我眼中,糖霜幾乎成瞭一種不可多得的奢侈品。然而貪吃的本性卻使我擋不住誘惑,常演出一幕幕鬧劇來。

那時候,糧霜憑票供應,八角一斤,按季購買,有點象現在的一些緊俏控購物品。父親憑在供銷社上班的頗能吃香的我的叔叔那裡弄來幾張糖票,很體面的樣子。每當母親關上房門將買來的糖霜小心翼翼地裝入玻璃瓶裡放進階廚的時候,就有一雙小眼睛在門縫裡窺視,母親自以為做得隱秘,但躲在六外的我早已將糖罐放置的某個角落瞄得一清二楚。待放學回傢,我便拿起調羹爬上墊起的凳子偷吃這“神奇”的糖霜。我們偏僻農村的孩子命苦啊!平時連肚皮也填不飽,沒有什麼零食可吃,但瘦小伶仃的我的幼小心靈也是渴望自己能生龍活虎的。

某年春節,恰逢爺爺七十大壽,傢中親眷、朋友來瞭一大批。母親又泡糖霜茶待客。我站在旁邊覷母親不小心將一調羹糖霜散落在桌板上,頓見粒粒糖霜嵌在桌板縫裡。心裡大叫一聲“不妙”。若在平時,我會毫不猶豫地去把糖霜“撬”瞭出來享用。可今天不行,人實在太多,這個醜是萬萬不能丟的。怎麼辦呢?我眼珠子一轉,一計頓生。待母親端完茶之隙,以講故事為由我叫上八歲表弟,端站桌前,分立兩旁。然後,我一捋袖口,爬上凳子,將桌板縫裡有糖霜處劃瞭一個大圓圈後,高舉右手便一拳打擊桌板,開口說:“今天故事講三國劉備三顧茅廬請出諸葛亮……”同時用二個手指將嘣出桌面的糖霜往嘴裡一放,循環往復,直至舔盡糖霜。而我表弟全神貫註,來客也有所不知。

當然,偷糖的次數多瞭,也有倒黴的時候。那天我放學回傢,東尋西找不著已轉移瞭的糖罐。黑暗中在床底下瞅見一條尼龍袋,打開一看是白花花的東西。是糖霜吧?心想。父母這次可真是大方瞭,買瞭恁多的糖霜。管它三七二十一呢!我猛抓瞭一把往嘴裡塞,可感覺不對啊!怎麼是苦的呢?點亮煤油燈一看,原來是生產隊昨晚發的尿素。怪不得,我慌慌張張喝瞭許多冷水嘔吐瞭去,不敢半點聲張。最倒黴的一次算是中瞭童年夥伴的糖彈,那傢夥被同班一個大同學打瞭幾下,咽不下這口氣,找我商量如何報仇,並承諾給我半斤糖霜。已讀初一的我說,晚上去田裡毀瞭他傢秧苗。說到做到,當晚我倆悄然上山將“仇人”的秧苗統統毀光。想著即將到手的糖霜,那種痛快勁兒,真是沒法敘述。可不知怎的,次日上午,這事竟讓對方知道瞭,結果呢?當然是糖霜沒吃上勿講,竟還遭到父親一頓臭罵加一陣毒打。

歲月流逝,彈指一揮間,轉眼我已長大成傢。隨著年齡的增加,我的腹部亦日漸擴大,“神奇”的糖霜早已漲到二元多錢一斤。但對我現在,糖霜隻不過是一種調味品而已,即使泡瞭糖霜茶也沒有瞭往日的情緒與味道。七歲的女兒對吃零食有一種嗜好,卻對糖霜連看都不看一眼,講起從前有關糖霜的故事,女兒顯出驚訝的模樣,有點不屑一顧。女兒當然對我那個時代的經歷不能有更深的體會。而糖霜對於我卻有一種特殊的感受。是啊!青山擋不住,畢竟水長流。短短二十年來時間,社會在巨變,一代人幸福著一代人。憶苦思甜,我將好好教育女兒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今天,並爭取去創造更艷麗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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