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傢不遠處有幾座相連的丘陵,美其名曰“蓮花山”,因其山丘分佈凹凸錯落有致,似朵朵綻放的蓬蓮而得名。
山丘並不高,山上佈滿青松,青松之下是些茅草雜草。離傢最近的一座山丘因磚廠開發,山丘成瞭個“禿頭山”,隻有山丘邊上蔟擁著些灌木雜草:有開白花的蔓陀蘿,裹滿小毛刺的青澀果、紅澀果,遠遠望去,似蜂蝶群聚,熱鬧非凡;山丘邊上還長著兔絲草,在茅草叢中四處蔓延爬開;兔絲草的聚集地外長著幾株馬兜鈴,馬兜鈴前邊是一些鐵蒺藜和野蘋果。
山丘是蟲和鳥的樂園,一些鹽膚木上聚集著大片的蚜蟲,一些天牛在梘木中安瞭傢。松樹上常常有灰喜雀躲在那喧叫,還有一些黑白曹公臉的斑鳩和穿花衣的雉雞在林中流串。至於草叢裡,野兔和老鼠是這裡的主要常客。偶爾也會見到蛇蟲的出沒,除瞭菜花蛇、眼鏡蛇之外,還有一種不知名的蝮蛇:混身上下烏黑、佈滿鱗片,身軀三角形,蛇頭大如長三角,眼如帶魚一樣大,模樣極其駭人,若非親眼所見,真不知山丘中藏有此等怪物。
“禿頭山”中有個常年積水的窪池,這在童年中是我和夥伴玩耍的好去處。窪地的積水並不深,卷起褲腳踩下去,最深處隻到大腿根。雖是積水,但水清澈見底:水裡長著一簇簇水草,一陣山風吹來,水草隨著水波的蕩漾擺弄晃動著。聰明的蛤蟆們早早地在窪池中產下它們的寶貝,水草上常常粘掛著一串串蛤蟆情侶茍且後透明而又晶潤似珍珠項鏈般的卵,水中遊弋的是一群可愛的小蝌蚪,它們擺弄著的小尾巴,彼此相互追隨著逗遊著。
打水仗是在窪池常玩的遊戲,大夥把上衣一脫,褲管一卷,下水分成兩派,彼此之間相互朝對方潑水,或者在水草中摸隻蛤蟆朝對方丟去,非把窪池攪個泥漿混濁,方才罷休。隻是可憐瞭那些無辜的小蝌蚪,攪得它們驚慌失措四處狼狽奔波。
打泥巴戰也是常玩的遊戲之一,打泥巴戰通常安排在“烤番薯”節目之前,猜拳分定兩派之後,一夥站山丘上,一夥站山丘腳,搓一團爛泥,相互朝對方投擲,看看最後誰灰頭土臉,誰就是最狼狽不堪,最狼狽的那位就會被夥伴們譏笑,但能優先享受最大的“烤番薯”。
說到“烤番薯”,實際上那些番薯是從地裡偷摸來的,在準備上山之前,帶上洋火與編織袋,找塊番薯地,拿根竹竿往番薯根下掘掘戳戳,不大一會兒,就裝滿大半個袋子。然後鬼鬼祟祟地相互肩托背抗,跟那進村鬼子的形象差不多吧:出聲的不要,偷地瓜的幹活。
到得山上,各自分工忙開去瞭:兩位夥伴去灌木叢中找些枯枝殘葉來生火,兩位夥伴去窪池裡撈些淤泥來糊在地瓜皮上。我和另外一位夥伴則負責在泥堆裡挖砌地瓜灶。這些準備工作完成後,夥伴們圍成一堆,生火烤番薯。有那饞嘴的,把那小地瓜從火堆中扒出,不怕燙嘴,半生半熟往嘴裡塞,把嘴皮都燙得起泡瞭,為這事,被大夥取笑瞭多日。
要想把番薯烤得熟透,並非一時半刻就完事,在燒完一大堆的枯枝殘葉之後,最終還得用泥土把那堆炭灰連同地瓜掩埋起來,使地瓜在積碳的餘熱中悶熟。
曾記得有一次,在“禿頭山”上大夥烤地瓜時,由於急於吃上那香噴噴的烤番薯,把火燒得賊旺,不停地朝地瓜灶裡添枝加葉,弄得山丘上狼煙四起,灰塵蔽日,不知是哪位好事之人報的火警,引來瞭呼嘯的救火車,夥伴們見引來瞭救火車,雖知在“禿頭山”引不起火災,終究因偷地瓜心虛,作鳥獸般四下奔逃。慶幸的是當第二日再去山中遊玩時,那堆番薯還是回歸瞭我們的五臟腑,不曾遺憾丟失。
童年那座山丘留予我印象最深的是在窪池裡和夥伴們劃板的遊戲。不知是誰把幾塊爛棺材板丟在瞭窪池邊上,棺材板成瞭我和夥伴們比賽劃板的遊戲:找根竹竿,把爛板塊抬進窪池,卷起褲腳踩在棺材板上,用竹竿往池裡一撐,人隨棺材板朝前行去,一起吆喝唱著“小小竹排池上遊,巍巍蓮山靠邊走。”那種樂趣,非親身體驗者不足以感受此中樂趣。
後來,傢拆遷瞭,“蓮花山”被推平蓋瞭樓房,昔日蟲鳥的天堂轉眼間變成瞭人們奔小康的居住地,童年的那座“禿頭山”與窪池的那點破事都成瞭遠去的一種回憶。令我奇怪的是,在我的記憶的深處,我還清晰地記得我童年時的想法:這美麗的山丘日後一定是人們居住的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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