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和尚穿著自己黃色的僧袍,斜挎著也是黃色的印有佛字的佈包,左手托著缽盂,右手纏繞著佛珠,望著皇宮,師傅在那裡陪著皇上念誦著佛經。他懷著一顆講經弘法的志願離開瞭長安。他走到一個地名是眉塢的地方,他走進一個農傢,乞瞭一缽盂的素齋,便和那一夥推著雞公車的商販走進瞭南邊的大山。沿著一條名字叫做“石頭河”的河走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走瞭多長時間。他終於走出瞭大山。他站在褒河的河口,他看見瞭崖壁上遒勁有力落落大方的銘文,他也看見瞭河中央一塊巨石上滾雪的字樣,他順著河水放眼望去,褒河之水像無數擁擠在一起銀白色的駿馬咆哮如雷向前奔馳著。在喧囂的濤聲裡,他走下山坡,用缽盂在河裡打瞭一點清涼甘甜的水,一飲而盡。他心裡一動,他覺的似乎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他沿著河邊向下走去。河在一個名叫大河坎的地方,嫵媚的將腰身一閃,拐瞭一個彎。他站在這個似月的地方,向西望去。他看見瞭一條龍,一條綠色的巨龍。它正要將它的脖子仰起,它要喝幹河裡的水。他驚奇。他想也許有一座廟,可以讓這條龍安安穩穩地臥在那裡。他渡過江。他來到中梁山山下,站在龍脊,在那裡手搭涼蓬眺望瞭一下。整個漢川盡收眼底。他決計在這裡建一座寺院。他盤腿而坐,雙手合十,他默默祈禱。他開始四處化緣。一座寺廟建成瞭,它就是“龍崗寺”。僧人雙手合十,赤腳站在門前。他想,也許身在長安的師傅的慧眼能夠看到弟子的虔誠。也許是建在龍脊之上,廟有瞭靈氣。有瞭靈氣的廟宇,香火自然而然就旺瞭起來。香客多瞭,和尚也多瞭,廟殿也多瞭。有那麼一天。主持說:這周圍的土地就是大傢的蠟燭香油錢。方圓幾十裡的土地就成瞭廟產。還有一塊石碑記住瞭這些話。廟前大大的開滿瞭荷花的放生池裡的鯉魚一躍而起,濺起一片燦爛的水花。星移鬥轉,滄海桑田。記載著那些話的石碑已經斷瞭,而且字跡已經模糊。那些殘留的朦朦朧朧字就像是年代久遠的記憶。2007年,我再到龍崗寺。龍崗寺座北朝南,廟前有一個大水塘,也許就是當年的放生池,枯敗的荷葉在水裡瑟瑟著,但水裡碧綠的水草,倒散溢出令人振奮的氣息。一溜土墻,掩不住歲月的痕跡。一棟快要坍塌的門樓,就像風中燭火。一塊嶄新的題寫著“龍崗寺”的牌匾掛在那裡,總有一種怪怪的味道,就好似有東西哽在喉間。同遊的人早已熙熙攘攘的走瞭進去。我卻仍然站在門前。門前的兩對上瞭年歲的“戶對”將我的思緒帶到昔日的空間。兩排廂房,一座新,一座舊,新的是富的表白,舊的窮的無語。院落裡散放著一個大大石臼,石臼裡有水,黃黃的,像人的尿。幾粒豆子般大小的綠色不知名東西浮在水面。舊房的簷下大土臺上放著雕刻著主持說的那些話的石碑,我望著那些石碑,心裡突然湧一句:阿密陀佛。我知道,我也許就是當年建廟的僧者。大雄寶殿氣宇軒昂。大門上的兩根紅色的柱子上盤著兩條張牙舞爪卻有點消瘦但很精神的龍。天下的大雄寶殿都一樣。在殿前,我逗留瞭片刻。但我沒有踏進。我怕邁過那高高的門檻,我怕佛身後看不見的眼光。轉過大殿右側的小門,是一排和當地普通民房一般的建築。隻是房簷下掛滿瞭長長的像是幡一類五顏六色的東西。地上有幾個破舊不堪臟兮兮的蒲團。隻是最西邊低矮的一個房間,給人金光閃閃的感覺,其實一樣的破舊。門上一塊蒙塵的矩形牌子上題寫的“陜南特委”的字樣,在講述著這裡不平常的故事。院落裡栽著許多樹,樹不大。地上長滿瞭青青的小草,磚砌的小道也生出許多青苔,走在上面有點滑溜溜的。院落的中間有一座圓圓的水池,池裡有座山。站在池邊,可以看見水裡寸許長灰黃色的小魚。魚兒見有人,它們電閃般的鉆進一個黑乎乎的小洞洞裡。細小的身子蹭得水裡那一叢叢一簇簇密密的綠黃色三角葉的水草也顫抖瞭起來。人總是一廂情願的和魚共處,其實人是很難和魚相樂的,魚的逸然自在是在人走後。院落裡的一棵桔子樹黃黃的桔子吸引瞭人。同遊者的歡笑給這個抑許不該熱鬧的“靜地”幾份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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