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愛在傳遞中綻放
辦公室偌大的陽臺上,並列擺放著兩盆我鐘愛的燈籠花。雖嗜好養花,但令我汗顏慚愧的是缺失十二分的耐心,難以把花兒們伺弄得生機盎然。最輝煌璀璨的時刻是懂我心性的花兒們不忍負我於失望嘆惜之中,捧場般應酬著舉上枝頭的卻是倦容滿面營養不良的幾朵零星的殘花兒。隻有兩盆叫燈籠花的不知疲倦地熱熱鬧鬧地盛開著,映著半面陽臺緋紅緋紅。
燈籠花顧名思義,花朵開放時樣子像燈籠。這是一種最常見的花,無需施肥翻土,無需噴藥殺蟲,生性頑強堅韌,落地生根,頂風成長。無論置於華麗的大雅之堂,還是棄於簡陋的暗室茅屋,岑寂數月之後,就見莖葉青翠繁茂鬱鬱蔥蔥,枝頭花朵璀璨成簇。喜得我心花怒放,花兒們賽跑似的又接二連三驕傲地捧上一串串醉人的爛漫。
此起彼伏的談笑風聲屏蔽瞭窗外傳來的幾聲單調的響雷。跟著“轟隆隆”響徹雲霄的雷吼,辦公室的門“咣當”一下,被重重撞開瞭。飄忽不定的冷風見縫插針似地“嗖”悄然拂遍全身每個毛孔。我情不自禁地打個寒顫,驚恐地回頭尋望。一張笑容可掬、大汗淋漓的臉湊瞭過來。原來是那個喋喋不休的女人!
花枝招展的陽陽支支吾吾地說,去衛生間。邁著一步三搖的模特步蝴蝶般飛出瞭辦公室。盡管她從衛生間剛出來;風姿綽約的光光含糊其詞地搪塞道,下樓去接些開水,心知肚明曖瓶是滿滿的,仍舊憋紅瞭白凈柔嫩的小臉拎著特大號的暖瓶急閃飄去。
獨我一人如坐針氈,尷尬著不知所措地望著女人。仿佛剛從劫後餘生的戰場上敗下陣來,想要逃跑似的狼狽不堪。彼時餘音繞梁的辦公室,此時卻暗啞成吹不響的樂器寂靜無言。恍惚間我瞧到瞭陽陽在玻璃上方斜眼探頭探腦,甚至聽到瞭光光在門口嘻嘻地竊笑。
怎麼說這個女人呢?
偶識這個女人,是在風寒料峭的初春。她為孩子來辦理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票據相關事誼。那天,女人著一件肥大、單薄的衣衫,心事重重地斜倚在辦公室一隅。短粗雙眉似乎天生就是蹙結在一起,眼角餘光不時遊離出怪異的光彩,心不在焉地睨視著陽臺上剛栽種的兩盆燈籠花。花的莖枝光滑細嫩嬌弱,柔密的葉子有些微微泛黃。花兒也知人意,躲避她孤苦無助的眼神,羞答答地垂下幾片黃葉。她左手拈著一塊幹巴巴的劣質面包,右手寶貝似地緊緊地捂著肩上一個破舊的紅色挎包,小心翼翼地從裡面取出疊得整整齊齊的票據,在黑黢黢的手指間轉來轉去,儼然握著一根湍急的河流中救命稻草。在例行登記中得知她的淒慘境遇:聰明伶俐的孩子患瞭重病,傾傢蕩產給孩子醫治,就差沒有沿街乞討瞭。說到傷心處,淚花溢滿眼窩,順著蒼白清癯的臉龐簌簌地淌,嗚嗚咽咽聲不絕於耳。胸脯隨著劇烈抽噎時起時落,最後悲愴為嚎啕大哭。不容我們說話,她就“撲通”一聲,雙膝重重跪下,任憑怎麼拉她也不起來!女人泣不成聲,呼天搶地盤腿坐在地中央,語無倫次地哭訴著傢中困境,手“啪!啪!”地拍擊著冰涼的地面,竟然很有節奏。每拍擊一下,我的心抽搐般翻滾起一股巨大的風浪,毫不留情將我吞噬在黑天暗地之下。撕扯出排山倒海的傷感,像長著胡須的小怪物,持著利器無盡無休地刺著我。飛揚的灰塵深濃地滲透在稀薄陽光裡,迷霧般籠罩著她。在陽陽和光光的勸說下,她的情緒平穩些。急功好義的同事們為萍水相逢的她提前墊付瞭合作醫療的補償金。女人千恩萬謝拱手致謝,淚雨婆娑紛飛。毋庸置疑她流下的是激動的、甜滋滋的淚。陰晦艱澀的生活湧入瞭陽光的無限激情活力,但願能沖淡她記憶陰影中的陰霾。暫時的困窘就微乎其微瞭並且無影無蹤遠遁。
時間如一柄鋒利的剪刀,精心地修剪著昏瞀記憶中的粗枝爛葉。
熾熱的夏天紅紅火火地撲面而來。燈籠花已是樹葉繁茂俯仰生息,蔥蘢的枝頭挑出一串串含苞欲放的小燈籠,不用幾日,熙熙攘攘地會乍現一朵朵心動的桃紅,參差排列形成錯落有致的不俗美韻。一片片花團錦蔟賞心悅目,忙碌著爭奇鬥艷的小燈籠,像幼稚的孩童咧著小嘴在夢囈中甜美微笑。不可思議地誘惑你有種親吻的沖動。毛茸茸粉紅的細長花蕊,散發著綿長久遠的幽香,沁人心脾,臆抒胸田。僵硬的面孔舒展生動瞭,油然而生的微笑爬上緊鎖的眉梢。陶醉在賞花之時,那個女人又來瞭。她熱情地與我搭訕著,快言快語,喋喋不休地講述著她傢裡現狀改變瞭好多,村裡幹部群眾為她積極籌資捐款,同時領取到的新型農村合作醫療補償金如雪中送炭解決她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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