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小G是第一個到小城來看望我的同學。大學畢業10年,我獨守一城,再無故友相伴。
有時候想想自己,也挺孤單,雖然漂泊在外,結交了許多新的朋友,但那種把酒言歡、共憶青春的人卻沒有,難免遺憾。
畢業就意味著遠離,遠離就註定了再也不見,同窗情陷入閉環,難免痛心。同學們天各一方,在各自的世界裡拼事業、拼家庭、拼人脈,卻不再拼翻過一篇的感情。
有些同學,幸運地選擇了同一座城市,仍然共處同一個圈子,互相幫襯,互相鼓勵,倒也不枉同學一場。有些同學,卻分屬老死不相往來的兩個世界,工作生活不再有任何交集,結果只能是越來越疏遠,越來越陌生,當初的一聲再見,就真的是再也不見。
小G供職於一家物聯網公司,負責移動終端硬體的銷售,出差是家常便飯。這次來見我,也是因為在省會出差,便趁此機會拐到我所在的城市,過來敘敘舊。
多年未見,自然要喝點酒,推杯換盞幾回合,不知不覺就多了。
小G抱著我痛哭起來,起初我以為是因為工作壓力或者家庭變故,便好言勸慰。小G卻說:“同學相處雖幾年,卻是一輩子!”
第二天酒醒,小G解釋了那句話的緣由。
人的壽命有長短,每個人都不可能預測生命在何時終結。既然是極大的不確定,多數人便不分晝夜拼搏,希望在有生之年見證夢想,提前別人實現財富自由,能夠出人頭地,贏得尊重。
然而,這種透支生命的努力,不一定有好的預期。小G目睹了業界大佬的猝死,也聽聞幾個朋友意外失去生命的噩耗,便深受刺激,心有所悟。
事業、金錢、地位、名譽,都是身外之物,生命若不復存在,那些也隨之成為糞土。原來苦苦追求、到處尋覓的,只是為他們做嫁衣裳,難免悲從中來。
小G若有其事地對我說:“10年之內,我要見遍所有同學!”算是宣告。
粗略算了一下,所有同學包括大學、中學、小學各年級的同學,起底500人。10年時間約會500人,每年50,每個月至少4人。即使對小G這種把出差當作一日三餐的人來說,也有難度。
我並不懷疑小G的雄心壯志,我只感動于他對同學情意的珍惜。一個刻意要走進一個地方,瞭解離別已久的同學現狀的人,絕不是為了炫耀,而是真正的情懷。
在大多數人看來,同學之情雖然難得,卻並不是生活的必須。人總是有所為有所不為,有嚴重趨利的傾向。任何事情,任何感情,都是可以用數學的方法來計算利弊得失的,對自己有利的事情,自然排在第一位,對自己不利的事情肯定不要做的。
而有些感情無所謂好壞,即便是同學,在同一屋簷下學習時,也不見得熟識,也有可能幾年同窗,一句話也沒講過。只是一個名義上的同學關係,卻沒有實際的感情,我們對這樣的同學關係,只能是有則有之,沒有也不會惋惜。
時間那麼稀缺,誰會為了一個註定不會有交集,註定不會產生任何利益的同學,去浪費寶貴的時間呢?
小G真的做到了。我經常在朋友圈裡看到他滿世界飛,發與各地同學聚會的照片。每張照片上,氣氛都是熱烈的,眼睛都是濕潤的。
小G履行著自己的誓言,感情也以另一種方式昇華。
有些人認為“相見不如懷念”,但懷念只是過去的感動,卻沒有現實的溫暖。有些人覺得“再見,就是再也不見”,但所有的再見,都可以事在人為。
只要想做的事情,都是能力之內,只要不願做的事情,都是無能為力。
世界是愛的集合體,人是情感的完美載體。我們學習愛,認識愛,珍惜愛,並且創造愛。因為愛,世界充滿激情,人間處處是溫暖,人與人之間才有歡笑、有溫馨、有信任和幫扶。
愛是粘合劑,彌補了人性的缺憾,修復了溝通不暢所造成的隔閡。人們選擇愛作為安身立命的武器,一定是在心中儲存了足夠用的愛。
同學情也好,戀人愛也罷,都是情感的表達,只是方式不同,橋樑不一樣。但在情感的維護和增強上,都是相通的。感情若要長久,就必須用心、用力、用時間。
鑽石再璀璨奪目,如果不時時擦拭,也會失去光彩。容顏再美再青春,如果不精心保養,也難以阻擋衰老。玫瑰再嬌豔鮮嫩,離開賴以生存的枝幹,就會很快枯萎。
生命不是永恆,便見證不了永恆。情意本無價,偏要以利益衡量,便是人性的扭曲。人們可以為了權勢、為了財富到處奔波,卻無暇為了情意,在一座城市逗留片刻,約一下同學好友,喝一杯茶,吃一頓酒,敘一時舊。
感情不是物質的附庸,不是一件禮物,不是情人節的玫瑰,不是一頓飯的價格,不是時間的機會成本所代表的數字。感情就是感情,是一個人一生中必須正視、必須擁有的一顆生命原石。
沒有情感,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走過那麼多路,住過那麼多城,唯有遇見的人最深刻。路是為人而遠行,城是為人而逗留。若沒有一個人在心中,路難免會漫長,城難免會荒涼。
我們不求感情能夠天長地久,不求感情能夠朝夕相處,但求在有生之年,珍藏所有感情,不談事業的高度,不談人生的厚度,只談感情的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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